跨越空间对话城市建设:公园贵州与田园瑞士
伯尔尼老城全景
卢塞恩河畔的酒店
拥有“世界文化遗产”美誉的伯尔尼街道
充满艺术气息的苏黎世中央火车站
使用清洁能源的巴塞尔有轨电车
( 本次报道由贵阳银行鼎力支持 )
到了瑞士,才发现城市并不十分光鲜,巴塞尔、苏黎世的许多建筑都堪称“老旧”。不过,所有建筑都扎扎实实,未见凌乱,未见衰败——原来,瑞士人建房,从规划到建成,需要经过一套复杂的程序,连材料是否环保都要细细查验,这一点足以吓退任何试图偷工减料的施工方。更独特的是,新建筑必须用木头搭个雏形,邻居如果投票集体反对,房子根本不能建。
“你们还有机会。因为瑞士城市建设已经完成,而中国的城市还在建设当中。”研究节能建筑设计博士的布鲁诺·凯乐对记者说。
一个巨大的“奶酪”形建筑,“摊”在瑞士联邦理工洛桑分院的草地上,里面是图书馆、自习室和餐饮区,该校建筑系主任扎富里教授就在“奶酪”里接受了记者采访。“奶酪是瑞士特产,这栋建筑曾获得国际设计金奖。”扎富里说。
早在上世纪初,瑞士对其他工业化国家城市拥挤、污染、治安混乱等问题十分警惕。经过十年努力,瑞士以立法的形式确定:“我们的城市一定要‘分散’。”
当记者问到“这是社会精英先知先觉,还是因为传统使然”时,扎富里说:“瑞士是个小国家,所以你修建任何建筑,都要顾及周边人们的感受,不能影响别人的生活。修成什么样,用什么颜色,作什么用途,别人都有发言权。”
在他看来,确定建造“田园城市”,是瑞士几百年来国民反复磨合形成的传统使然。
这个观点,在瑞士联邦大苏黎世区经济促进署中国事务代表秦兰那里得到了进一步印证。“瑞士人爱好整洁,是到骨子里了,你要让他们住在一个拥挤肮脏的环境里,他们绝对受不了。”秦兰说,“农民在森林里伐木,会整齐摆放好;工地上,连碎石子,也要堆放成正方体。平时你要是乱停车,甚至仅仅是没有和停车线平行,都会有老太太上来纠正:‘你不能这样。’”
“管闲事”的传统,固化到法律中,就成为城市建设的一股重要力量。
举例而言,你要给儿子盖房子,经过审批,可以选定一个地方购买土地,但买地之后必须把房子用木条架子搭起来,让邻居们能判断你这栋房子这么建是否合适,并投票表决,获多数票通过的才能建房。这么一来,那些挤占公共空间、缩小市民视野甚至挡住美景的建筑不会出现,城市也就“宽”了。
在瑞士,无论是什么利益,都要服从多数居民的意见。
1901年,瑞士规定,“凡新建地,空间必须开敞。”正因如此,这个国家的城市才始终保持着“田园城市”的风貌,拒绝了“水泥森林”。从空间而言,瑞士为城市留下的余地很“宽”,为建筑留下的空间相对较“窄”。在这个前提下,城市的细节,就需要通过地方政府立法和小区居民投票来控制。具体到每一栋建筑,起支配作用的实际上就是这种“微控制”的力量。
生态环境:从立法规范到深入人心的环保理念
扎富里告诉我们,瑞士的城市建设最珍视两个字:生态。
瑞士人选择了“减缓城市扩张”的策略。而这一策略,正是去年的一次投票决定的。
“以后房子会更高。”扎富里说,面积不允许扩张,高度自然得提高,否则无法容纳更多人口。据了解,瑞士“一人家庭”(即只有一人独居的家庭)已达35%,独来独往的瑞士人,人均用地面积不断上升。好在,他们有很强的环保意识。
在瑞士扔垃圾,必须按照分类购买垃圾袋。而在没有这种垃圾袋的时候,收垃圾的工作人员会经常检查袋子里装的垃圾是否分类合格,不合格就会开出罚单。
“每天扔的垃圾,分成五类。”旅居瑞士的贵州人王元坚操着乡音对我们说,“可以烧的,比如纸张;可在大自然降解的,比如植物类;玻璃碎渣;塑料;还有一类是你在哪儿都扔不掉的那种垃圾,那你必须扔到集中的地方去。如果不分类扔,将会被罚款。”她已在瑞士安家,对这一点感受特别深。
“一开始是依靠立法规范,让人们遵守规则,不乱扔垃圾,不污染水源;后来更多依靠的是人们环保观念的建立。”瑞士发展合作署的杰奎琳·施密德告诉记者,“瑞士公众的环保意识起步于上世纪70年代,很大程度上是由于能源危机的冲击导致的。发展到现在,环保意识在瑞士已经深入人心并广泛传播,几乎每个人都有节能减排、绿色科技、智能建筑方面的常识。”
“我们很早就致力于环境保护和生态的可持续发展,所以现在在这个领域有相对丰富和先进的经验,或许我们还能把这些经验卖给别的国家。”施密德说。
“瑞士良好的生态环境在很大程度上归功于瑞士各级政府制定了全面的环保法律和法规,我认为瑞士的《环保法》遵循两个最重要的原则:第一个原则是预警。在瑞士,每一个项目实施以前我们会充分考虑其会对环境、对生态以及对人的生活会产生怎样的影响,在此之前我们会做大量的评估。不管是对人类本身还是对生态环境,都要尽量减少我们的行为所产生的影响。”瑞士联邦环境署署长布鲁诺·奧伯勒说,“第二个原则总结来说就是为环境买单。举个例子,如果一家工厂每天使用30吨水,除了需要为所使用的水付费,还要花相应的成本来处理产生的污水。你消费得越多,产生的废物越多,付出得就越多。这是众多原则里面最首要的两个原则。”
城建特色:不可复制的古旧建筑风
伯尔尼作为瑞士首都,名气远逊苏黎世、日内瓦。经常有人形容,这里的时间是被“冻”住了的,因为它的老城区竟然保留着十六世纪的风貌。
走在伯尔尼的街道上,看不到钢筋水泥,反而是拱形长廊和两百多个喷泉在诉说着漫长的历史。游客在这里,很容易失去时间感。
当爱因斯坦在这里写完相对论时、当修建整整四个世纪的伯尔尼大教堂终于完工时,那时的人们,和今天的人们,看到的几乎是同样的一座城。
伯尔尼1983年便进入了世界遗产名录,开始受到特别保护。除了伯尔尼,瑞士的“古旧”随处可见,唯独看不到的,就是国内古镇、古城里那种“全是温州造小商品”的热闹景象。在这里,一切都不可复制,不可批量生产。这便是所谓的“真”。
瑞士在城市发展的进程中,是怎么保护古建筑的?
瑞士联邦大苏黎世区经济促进署项目经理韦伯·戴维接受记者采访时说:“欧洲国家的现代城市建设,都会留意保护旧的历史原貌。人们花费很大功夫,来修缮旧建筑。瑞士三分之一的建筑,都是1945年前建造的,其中大多数都需要修缮改造,以适应新的生活方式和居住需求。”韦伯·戴维说,这些旧建筑得在采光、空间大小、舒适度和节能等方面进行改造,“主要是要找到‘新’与‘旧’之间恒久的平衡点。”
韦伯·戴维并不认为全世界的城市都应该朝一种模式发展。“每个城市面对的挑战不同,历史文化也不同,所以不应该千城一面,互相复制。”韦伯·戴维说,一座城市的发展必须优先考虑两个问题:一是如何保证其经济发展能够让人们得到充分的就业机会;二是如何让人们享受经济发展带来的高品质生活,并得到充分的社会保障。
研究节能建筑设计博士的布鲁诺·凯乐则从节能环保角度看待这种取舍:“由于经济发展程度不同,谈到这个问题时不能将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一概而论。如果你有一座看似建设得很好,但实际上在能源消耗方面存在漏洞的建筑,你可以对它进行改造。瑞士过去就已经做过大量这方面的改造,且由于瑞士已经基本发展成熟,因此现在看来这样的对建筑的改造已经不是很必要了,我们当下更重视对老建筑的保护。但这样的改造是目前中国难以避免的,因为中国还处于发展阶段。所以这样看来,你们仍然有机会选对方向。”
科技创新:发展清洁科技降低能源消耗
在瑞士的“公交车”里,最奇妙的莫过于日内瓦“15秒钟充电完毕”的新型电车。乘客还在上下车,它就充电好了,可以开到下一站。这样的“低碳”城市,优势是显而易见的,或者说是“显而易闻”的——你只要努力呼吸一下空气,就知道浓烟滚滚的公交车和纯电动无排放公交车的区别。
所谓清洁技术,即可以节约资源、能源的技术。在生态文明建设当中,它是真正的核心竞争力。而瑞士在这一个方向上已经走得很远。2012年,该国出台了新的能源政策,以继续推动清洁科技的发展,其目标就是彻底取代核能。到2050年时,将能源消耗节约一半。
中国贸促会副会长张伟认为,在生态文明建设领域,瑞士拥有先进的节能环保技术,绿色经济、循环经济、低碳经济发展走在世界前列。贵州积极借鉴瑞士经验,加强在新能源和节能环保、清洁技术等领域的合作,对于发展山地经济和绿色经济将具有很好的推动作用。
当然,清洁技术的成本是比较高的。“在推广清洁技术的时候,我们的确是碰到了一些困难。”瑞士环境科技促进署马克瑞纳说,“首先是我们的推广对象必须懂得这个技术,并且往往他得是决策者。如果我们仅仅只是和技术人员对话,往往效果不佳。其次,还有一定的语言障碍问题。第三是这个技术相对来说比较贵,因此需要去说服人们不要只盯着眼前的价格,而是需要将这个价格放到整个生命周期中去考虑。如果你买的是高质量的产品,那么很有可能可以用10年,但如果你买的是劣质产品,可能就只能用3年。因此清洁技术虽然贵一点,但是有价值。”
■ 采访札记
无为·自治·保护
瑞士人的逻辑,其实更接近中国古代先贤“无为而治”的认知。譬如城市建设,虽然联邦政府通过投票、立法确定了大策略,但具体规划和局部立法却完全由地方把握,甚至居民都有阻止新建房屋的权力——这与“无为而治”何其贴近。
“无为”并不是无能为力,权力下放不等于“放任不管”。这样做的前提,是一个基本的事实:瑞士联邦政府没有足够的信息、也没有足够的精力管到每个城市的每个细节,因而“该放手处且放手”,放权由地方和居民“自治”,反倒容易厘清是非,平衡利益。
对比之下,国内城市“楼顶违建”治理之难,或许就是因为任何一个城市的政府都很难监督到每一个小区、每一处楼顶。而如果邻居、社区有了更多的发言权,那么,乱搭乱建的,恐怕还没搭好建好,就会被有效地阻止,又何来大举“拆违”的周章呢?
瑞士的另一种“无为”,则是对古旧建筑的珍惜。他们根本不想复制纽约、东京,也不想显得多“现代”,而是直接把传统“冰冻”起来,作为宝贵的旅游资源进行保护。当然,即使瑞士联邦政府非常想拆掉老旧建筑,按照其现行法律也是不可能的——或许,一切“无为”倒不见得是某个人的意志使然,而是几百年的社会传统造成的客观现实吧。
■贵阳日报传媒集团赴瑞士报道小组 廖安辉 张可 黄思思 况顺强 俞莹/文 周元杰/图、视频
■贵阳网记者 贺敏 蹇悦 实习生 夏敏玲 对此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