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信地向世界发声

29.04.2015  02:33

晚年的汤一介乐黛云夫妇(上图)

1953年的汤一介乐黛云夫妇(右图)

■特约撰稿 卢惠龙

1

乐黛云,围了一条她惯常喜爱的色泽鲜艳的围巾,款款走上北大讲台,她讲的题目是:中国文化如何面向世界。

台下鸦雀无声,有素养的听众,静静地坐着,认识在沟通,思想在共鸣,情感在交流。乐黛云底气十足,神色从容,举重若轻,一副亲切和蔼的模样。至深的理念,被她化做通俗的语言流淌出来。

机缘巧合。1978年北大招收了二十多个欧美留学生,乐黛云被学校选去给留学生开现代文学课。乐黛云讲鲁迅、曹禺、老舍,这些都是受西方文学影响很深的作家,自然而然,讲课内容接近了中西方文学的比较。1980年起,乐黛云花了很长时间、很多精力从事比较文学研究。她从第一个阶段的“影响研究”开始,到第二个阶段的 “平行研究”,再到由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文学扩展到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国家、民族文学进行“跨文化的”综合性研究,建构了扎实的框架和系统,这就甩开了老子所说的“自见者不明”(《老子·二十四章》)弊病。乐黛云以灵敏的感知接受最新信息,将触角伸向国际学术研究的前沿,尊重不同文化之间的差异,实践东西方平等对话,进行双向阐释,达到互证、互补、互惠的目标。

她说,要了解自己的文化,并充满热爱,对他人文化要有一种同情的了解。文化对话不是用一种思想去覆盖另一种,有不同声音,才有文化的繁荣。文化的交融是双方的选择,选择的权利是双方共同的,而不是我们给人家安排什么。文化与文化相处,最根本就是对话,对话是一种面对面的关系,而并不是像以前那样,要统一思想,我的思想把你覆盖、同化。

类似的演讲,对乐黛云已经不可胜数。

在纽约、慕尼黑、东京国际比较文学年会上、在夏威夷中国现代文学国际讨论会上、在雅典国际妇女研讨会上、在墨尔本中国当代文化国际学术讨论会上、在波士顿第20届世界哲学家大会上、在温哥华“中国与21世纪” 国际学术讨论会上、在福岗“东亚文学——交流与交响”国际学术讨论会上……乐黛云作为一个中国人、中国女性、中国学者,自信地向世界发声!她学养厚实,才思敏捷,立论新颖,左右逢源,旁征博引,赢得世界学人认同、欢迎。

比如,听众、接受者,从鲁迅的《》中看到他受安特列夫的《齿痛》的影响。《齿痛》写耶稣在被钉上十字架,附近有一个商人牙痛,他和其他人一样在看热闹。这和《》中的老栓小栓一样,对于别人的死并不觉得有任何惋惜,只觉得自己的疾病比起一个革命者一个伟人的冤死要重要得多。《》受《齿痛》的影响,但它所反映的是辛亥革命前中国小城镇的社会生活,揭露了屠杀和愚民所造成的时代悲剧和社会悲剧。

这种自信地向世界发声,意义是多重的。乐黛云以她学术的国家意识与国际意识为根基,不仅拉近了中国文学与世界文学的距离,让世界学人看到中国的历史、文学和研究力量,亲密了中国与世界。

比较文学源远流长。乐黛云说20世纪初从王国维开始,中国文学就是在中西文化交融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1931年,清华大学请了英国剑桥大学文学系的系主任理查兹开了比较文学课,而且出版了一本讲义,题目就是比较文学。朱光潜、宗白华、钱钟书等都是用比较文学的观点来研究文学的。

乐黛云以她的研究成就做了中国比较文学学会会长、国际比较文学学会副主席。

2

在乐黛云滔滔不绝的话语中,深深地潜伏着她今生今世不可更改的乡音——贵州贵阳本色的音质。这乡音,是故乡表症、是桑梓情怀,永远偕她而在……

无独有偶。乐黛云父亲,在民国时期是一个开风气之先的人物,他先后到北京、美国求学,投考北大英语系时,是胡适面试,胡适嫌他口语不好,贵阳山城口音太重,没有录取。他就自由旁听陈西滢和温源宁的课,四年。

1948年,17岁的乐黛云离开贵阳,经金城江、柳州,去北大读书。那时,乐黛云的人生观,是前苏联小说《库页岛的早晨》里那句“生活应该燃烧起火焰,而不只是冒烟!”她说“那时候我一心一意要革命”,这是一种理想主义、英雄主义。她血脉中奔腾的是文学的、世界的热血。

解放前夕,北京还有点兵荒马乱,乐黛云是坐在大卡车上,唱着《团结就是力量》进北大的。

乐黛云报考的是西语系,是沈从文看到她的一篇入学文章,觉得这个小孩可以让她参加写作,就录取了中文系。大一时,沈从文上乐黛云这班的国文,很喜欢乐黛云这个学生。

乐黛云进校后,参加读书会,读艾思奇的《大众哲学》,每个礼拜三次。还参加跳舞,她对外国民间的土风舞、对新疆的舞蹈非常喜欢。

那时,战火逼近,大局摇摆,国民党的飞机,就停在东单,要接胡适、陈寅恪、沈从文去南京、台湾。

作为进步学生,地下组织成员,乐黛云受命去劝教过她的老师沈从文留下别走。乐黛云回忆说,她空洞地对沈从文先生说,我们一定保证你不会遇到危险的事情,共产党不会对你采取什么粗暴行为。沈先生就是笑而不答,好像说你一个不到19岁的小丫头怎么说这样的大话,凭什么呢?乐黛云后来说,其实应该让他自由地选择。

1948年12月15日上午,放下手中《水经注》研究的胡适,与陈寅恪一家,飞到南京明故宫机场停机坪。陈寅恪也没去台湾,选择广州岭南大学寄身。

沈从文没有走,留下了。

后来,1949年二月北京解放后,乐黛云到青年团工作。她已经是二年级学生了,从宣武门的北大四院搬到沙滩红楼那边去了。

就在1949年,乐黛云认识了汤一介。这是一对互为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物。

乐黛云1952年大学毕业,正逢北大迁到燕园,她留校成为中文系最年轻的助教。

北大成立了新民主主义青年团,汤一介和乐黛云同时在文学院团总支做团的工作。汤一介是组织委员,乐黛云是宣传委员。后来他们又一起到了团委,汤一介做宣传部长,乐黛云做群众文化部长。两人熟悉了,相依了。

汤一介说乐黛云是一个非常聪明、能干、热情的女孩,没什么心计,直爽,快人快语。

1950年乐黛云作为北京学生代表途经苏联到捷克参加第二届世界学生代表大会,她俄语好。汤一介很担心,怕她跑了不回来了。

有人问起这段因缘。乐黛云特别风趣:“是我追的他。那时追求他,和追求我的人都多,我选了他。

她说,当初我追汤先生是送他一本书。

她清晰地记得,这本《绞索套在脖子上的报告》,是伏契克在德国法西斯监狱里完成的书。“当时我在认真阅读这部著作,深深地被作者对祖国和故乡的热爱,对生活以及妻子的爱所打动。”乐黛云把这部书借给汤一介看,表白说,“书中伏契克对古丝姮的感情就是我向往的一种感情,这种感情不是建立在物质基础之上而是一种心灵的结合。”汤一介似乎听懂了乐黛云的意思,应该说他们的心自此走到了一起。这本书不仅把他们两人的心连结在了一起,而且对年轻的汤一介影响很大,他甚至能背出其中精彩的一段话,直到晚年。

乐黛云终于嫁入学术豪门。乐黛云在追求汤一介时,她知道汤一介家道。汤一介祖父是光绪十六年的进士,父亲汤用彤是一位能把中、印、欧三种文化都融会贯通的哲学家,是北大副校长、校长,文学院的院长,和国学大师陈寅恪、吴宓齐名。汤用彤小石作胡同的家,是一个大院落,有20多间房子,他们的结婚典礼就在这里举行。此时,乐黛云爱的信念,我理解就像当代诗人舒婷笔下的橡树:

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我如果爱你——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你有你的铜枝铁干, 像刀,像剑,也像戟,我有我的红硕花朵,像沉重的叹息,又像英勇的火炬,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这才是伟大的爱情,坚贞就在这里……

1949年,汤一介22岁,儒雅内敛、才华横溢;乐黛云18岁,热情奔放、充满激情。乐黛云说,那年,刚好是春夏之交,太阳暖融融的,嫩绿的小草很美,很香,我当时穿一条工裤,胸前有一个大口袋。汤先生就摘了几根小草放在我的口袋里,我心里藏着一些模糊的、美好的梦想。

乐黛云历来喜欢各色各样的花围巾,汤一介属兔,喜欢兔子。汤一介喜欢送围巾给乐黛云,乐黛云每次出国回来,都会给汤先生带回各式各样不同的兔子。在他们家里,桌上、书架上,摆放着姿态各异的兔子,极有情趣。

1958年,他们的儿子汤双刚满8个月,乐黛云被划为极右派下放到京郊劳改。乐黛云说“老汤每周给我写一封信,信封必写‘同志’,他为这‘划不清界限’受过警告处分。”“文革”期间,汤先生被打成了黑帮,他要接受审查。乐黛云每天都坐在北大哲学楼侧面的石阶上,等着汤先生接受审查出来。那些日子,人们经常能看到乐黛云坐在台阶上等待的身影……不管时间多晚,直到汤一介出来。汤一介后来被“隔离审查”时,两三周才能回一次家,每次回家呆半天就又要离开,乐黛云会炒好一罐雪里蕻,送他到未名湖的小桥边。

在性格上,汤一介较内向,乐黛云较开朗;汤一介受儒家影响较大,做事讲究规范,有条理;乐黛云比较喜欢道家,听其自然,做事大而化之,两个人互补。

在治学上,汤一介古代文化基础好,有家学渊源,乐黛云外文好,接受新思想、新信息多,两个人也是互补。两个人有共同的理想,都想做些对社会有益的事、都喜欢帮助别人、都喜欢看文学书,听西方古典音乐。

黄昏时分,他们绕着未名湖散步。乐黛云的腿不好,汤一介就死死地揪着她的衣服,“就怕我跌倒”。乐黛云明是嗔怪,实是欢喜。

女儿和儿子学理科,在美国工作。没有儿孙绕膝,宁静的家里多少有点冷清。汤一介曾说:“怎么我们汤家这一支就成了美国人。”但乐黛云却很看得开,她说按马克思主义的国家学说,最后国家都是要消亡,进入世界大同。儿孙们在美国既可促进文化交流,又可证明中华民族在任何地方都可做出贡献,有何不妥?但是“古板”的汤一介有时还是想不通,所以他拒绝到美国和儿女相聚,因为“我的根在中国”。

乐黛云和汤一介,被称为未名湖畔学界双璧,汤一介性格儒雅平和,内敛沉静,不抽烟,不喝酒,不爱应酬。有贵州苗族血统的乐黛云却开朗活跃,快人快语。他们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到未名湖畔散步、看书、晒太阳、讨论问题。2005年,汤一介和乐黛云这对学者夫妇共同出版了一本随笔散文集《同行在未名湖畔的两只小鸟》。汤一介在序中说:“未名湖畔的两只小鸟,是普普通通、飞不高、也飞不远的一对。他们喜欢自由,却常常身陷牢笼;他们向往逍遥,但总有俗事缠身!现在,小鸟已变成老鸟,但他们依旧在绕湖同行。他们不过是两只小鸟,始终同行在未名湖畔。

3

秋水长天,漂泊人生。前尘旧事,都蛰伏在乐黛云心底。行迈徐徐,乐黛云和汤一介前几年多次应邀来贵阳讲学,亲近、亲密着贵阳。两老有次驱车到花溪平桥,寻找当年记忆中的“韦寨”。二老极目四望,却不知韦寨在何方?同行的贵州日报李缨给我电话询问,我说韦寨就在你们脚下。真是恍若隔世,念兹在兹的昔日印象、细节,尚需求证?况往来,烟波迷离,难免有点凉薄、有点惊悸……

乐黛云具有纯正的文化和审美根基,有文采,功力,哲思和底气,她与家乡人沟通、交流、点拨、支招、提劲,尽显开阔、赤诚。乐黛云还应邀担任了贵州日报文艺部27度副刊名誉顾问。

乐黛云长住北京,时时关注、牵挂贵州。

在《魂满夜郎:追念鸿儒》中,她对贵州学人王鸿儒先生留下《夜郎文化史》以后,撒手人寰,表示极大悲恸。她深情地说:“他将日夜徜徉于他所钟爱的崇山峻岭夜郎故地,风餐露宿,和庄子结伴作无尽的逍遥游。

她对当年贵阳地下刊物《真实》的编辑王启霖抗日救亡很同情,对王启霖写作揭露皖南事变真相的长篇小说《》,描写大西南教育界黑暗现实的小说《狂雨》,揭露汉奸卖国罪行的《告密者》表达由衷感动。王启霖27岁时,被特务秘密杀害于贵阳北郊关刀岩下。乐黛云说:走遍天涯海角,故乡险峻的群山,不屈的人民总是让我梦牵魂绕。

作为中国比较文学学会的负责人, 乐黛云1990年7月曾经来贵阳主持中国比较文学第三届年会。

这次年会上,因是一场风波过后的全国性会议,还来了一些外国学者,就格外引人注目。这次年会,全国比较文学研究成果得以集中展示,不啻象征着90年代中国比较文学事业的新开端,众多学者和高校教师趋之若鹜。贵州省委很重视、支持这次年会,副书记丁廷模批示资助,并到会祝贺。(顺便说一下,1952年丁廷模下乡参加土改,乐黛云的弟弟乐光启和他同在一个村,地铺连在一起,乐光启送他一枚苏联共青团团徽,是乐黛云给弟弟的,他转赠予丁廷模,丁廷模一直保留着……)贵州比较文学学会会长钱荫愉与乐黛云配合默契。乐黛云当时腿已不很灵便,在顾久陪同下,兴致勃勃去到钱荫愉在贵大后面放牛村的小院作客,谈文学、谈人生,其乐融融。在钱荫愉小院的饭局上,乐黛云和钱窃窃私语,说着她们的私房话。乐黛云来贵阳时,还给钱荫愉送来衣料。乐黛云在中文系上课,让钱荫愉到哲学系去看看汤老讲课状况……乐黛云有天要讲一天的课,就由钱荫愉陪汤老逛了一天黄果树。30年后,乐黛云热情地给钱荫愉发来邮件,称:“荫榆,多年不曾联系,在惠龙的信中才发现你的地址!但对你,我时常惦记,每次谈到学会的历史都会提到你主持的极有特色的那次第三届年会(贵阳)!转眼已过去30年,现已开到第12届年会!这次年会由山东大学主办,在济南召开。记得那是你的母校,你有兴趣出来看看吗?我一定会记得给你发嘉宾邀请。惠龙的散文写得好,你那篇序也写得好。十分高兴终于找到一个见过那种黑翅膀蜻蜓的人,而且是你!你那高品味的美丽小院曾有一次来到我的梦中,梦见我的腿疾痊愈,和你们一起爬上你家的小坡……乐”。

对曾经支持过年会的丁廷模,乐黛云给我来信说:“惠龙,多谢来信,并请向廷模兄致意。我当然不会忘记他。1990年在贵阳召开的第三届中国比较文学年会在中国比较文学发展史上,承前启后,是很关键的一次会,已载入史册,也是我个人历史上难忘的一页。我还记得父亲曾提到过廷模兄,说他聪明过人,也调皮过人!转瞬已是数十年前的事了!乐

活脱脱一个开朗的老人,一个念情的老人。

结识贵阳新朋友。乐黛云说:古人云:“乐莫乐兮新相知”!贵阳于她永远是一杯暖茶。

她的《长天依是旧沙鸥》文集中,记录了她在贵阳18年生活的回忆,普定街、毓秀里、金沙坡、乌当、洛湾、花格闹、贵阳一中、贵州大学、沙驼话剧社、筑光音乐会以及肖家驹……点点滴滴,旧情难泯。我为她的集子写了书评,她阅后回复我:“惠龙老乡,非常感谢你那篇情真意切,挥洒着共鸣的书评。古人说,知音其难哉!得一知音,何其幸运!乐黛云2012、8、22

她对北大教授钱理群主编《贵州读本》给予高度评价。她愤然道;有谁真正了解和关切贵州呢?过去,人们对于贵州多半只有一些似是而非的,甚至带有歧视性的印象,浅近一点的,如“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人无三分银”之类,高雅一点的还有“黔驴技穷”、“夜郎自大”等等。总之,贵州是一个又苦、又穷、又没文化的穷山恶水之乡!然而,钱理群等人精心编辑的《贵州读本》却给我们展开了一幅完全不同的图景。

我曾寄了篇关于《贵阳地名故事》的文章给她。她回信说“惠龙,多谢寄来大作。从地名写历史是很有意思的事!仅铜像台就可写一本小书。儿时我经常走过这里。我祖父1931年的日记还有“女学生在铜像台讲演”的记载!祝一切好。乐”

她的《长天依是旧沙鸥》是由上海的东方出版中心出版的,责任编辑长期生活于贵阳,自称对贵阳很熟,乐黛云考他:你说金沙坡在哪里?去过吗?那位编辑哑然。乐黛云以贵阳人骄傲。

4

去年9月9号,汤一介走了。乐黛云说:“他很累了”。她穿着黑色套装,坐着轮椅来到殡仪馆。从1949年汤一介在北大第一次见到乐黛云起,他们走过60多年的风雨历程。

汤一介的墓地位于京郊戒台寺万佛园内,墓碑所在的位置与先生生前所居住的朗润园环境十分相似。墓碑坐北朝南,背靠山石,前面是一池清水,和煦的阳光洒在墓碑上,碑前放置着汤先生喜爱吃的四喜丸子、叫化鸡……乐黛云感觉似在家里一样。“这个墓地是学生帮助挑选的。他们十分了解老汤,这里的环境不错,老汤应该待着很舒服。”乐黛云一边说着一边掖着脖子上的围巾,这条围巾十分鲜艳,它是汤先生送给乐黛云的生日礼物。出门前乐黛云特意选了这条围巾戴上,配上浅灰色的呢子大衣。

初春的阳光洒在汤一介先生的墓碑上,乐黛云与前来的学生们一起朗诵着碑文:确立中华民族文化的主体性,使中国文化在二十一世纪的返本开新中会通中西古今之学,重新燃起思想火焰,这是当代中国哲学家的责任……我对中国文化非常热爱,因为我爱我的祖国就必须爱我的祖国的文化。一个国家必须有自己的文化传统,只有珍惜自己文化传统的国家,才是有希望的国家……

铿锵文字,字字有声;声如洪钟,气宇轩昂……

未名湖畔鸟飞何急,我虽迟慢誓将永随”。“老汤,好好的,我迟早会来陪你的,别着急……”临行前,乐黛云深情地注视着墓碑,轻轻地说。

乐黛云写了一首诗《没有你的秋天》:

没有你的秋天,

红叶凋零,

银杏在哭泣,

洒下纷纷黄叶。

湖水依然凝滞,

白鸟低徊

倾听无声之叹息!

在乐黛云家起居室的墙上,挂着汤一介的大照片。平时,她就在“老汤”的注视下出来进去做自己的事。“这是老汤最喜欢的一张照片,照片中,他注视着儒藏典籍,似乎在沉思……

今年清明节扫墓,乐黛云给老汤编了一个二月兰花环,在他的墓前播放了他最喜欢的柴可夫斯基忧郁小夜曲……

汤一介老先生走了,他工程浩繁无比的典藏《儒藏》,陆续面世。乐黛云老人,年过八旬,膝关节骨质增生,出门需要轮椅。逝者安息,生者保重。贵阳始终记得你这位优秀的女儿。始终记得未名湖边朗润园13号楼,103室。你的皇皇著作,珍藏我们书房,你苦心经营的比较文学的影响力,还在扩大,深入于学术,深入于人心。

人物名片

乐黛云,女,苗族,1931年1月生于贵州贵阳。北京大学现代文学和比较文学教授,博士生导师。1990 年获加拿大麦克马斯特大学荣誉文学博士学位,现任中国比较文学学会会长、全国外国文学学会理事。曾任北京大学比较文学与比较文化研究所所长(1984-1998年)、深圳大学中文系主任(1984-1989年)。国际比较文学学会副主席(1990-199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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