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苏联色情文学特供体系:国立图书馆的春宫宝库
欢迎来到莫斯科的俄罗斯国立图书馆,跟随马林娜·切斯内赫,搭乘吱吱嘎嘎的老电梯,上到九楼,走过一排排昏暗的书架,便来到了特藏部(Спецхран)——苏联时代的毒草室,专门收藏思想上有害的图书。她径直走向楼层后部的角落,停在一个大铁笼子前,拿钥匙开了门,里面是一个更为隐密的所在,收藏了成千上万种图书、绘画、版画、照片和电影拷贝,它们来自五湖四海,却带着一个共同的特性:性。
《莫斯科时报》上周刊出特写,介绍苏联时代最为古怪的秘密——国立图书馆的春宫宝库,其前身是革命后抄没的贵族的色情藏书,最终发展为一万两千种的特藏,藏品来自世界各地,上有18世纪的日本版画,下至尼克松时代的美国言情小说。特藏部禁止普通民众入内,只对党的高级官员开放。这里距克里姆林宫仅有一箭之遥,有些领导人很喜欢到访。
今日国图已无特藏部,但当年的藏书仍然是个秘密,它们未经完整编目,许多书也无从查找。“我们决定原样保存,作为它创建时那个时代的遗迹。”切斯内赫说。
1920年代,布尔什维克将革命前的鲁缅采夫博物馆定为国家图书馆,并以革命导师为之命名,称为弗·伊·列宁苏联国立图书馆,在努力建设新文学馆藏的同时,也开设珍本部,用于收纳充公的贵族藏书,其中一部乃特大开本的《七宗罪》,得自无名藏家,1918年由版画家瓦西里·马修京自行出版,在描述贪食之罪时,他画了一个肥硕的女人带着残忍的笑容在自渎。
革命前的俄国上流社会流行下流的“女流书”(книга для дам и девиц),有一部奢华的女流书封面镏金,内里是男女交缠的中国丝画。
帝俄时代色情作品的消费者并非全部是贵族,群众的文化需求也能从中得到满足。一本名为《顽皮书库》的小册子保存至今,收录了《十日谈》等情色故事,以魔鬼抓住少女为封面,出版于1910年代,售价50戈比。
特藏部最大的一笔进项来自国立莫斯科大学图书馆副馆长尼古拉·斯科罗杜莫夫的私藏。1947年去世之前,他不仅搜罗了大量俄语色情作品,还从法国、德国和美国等地购书。此人之所以未遭逮捕,多半因为他行事谨慎,处处照章办事,到各个单位开介绍信,证明外国色情读物具有科研价值。1928年,存在时间不长的国立精神分析学院院长伊凡·叶尔马科夫就曾为斯科罗杜莫夫开具了一份这样的证明。
“性行为需要严肃和严格的科学检验,特别是因为它在文化发展和日常生活中所起的作用如此广泛。”叶尔马科夫写道,“以原貌保存这些藏书,作为一项具有社会学价值的工作而言是高度重要的。”
斯科罗杜莫夫得以善终的另一个原因很可能在于斯大林的秘密警察头子亚戈达,他是色情作品的狂热爱好者,据报在寓所内收藏了大量人造男性器官,他喜欢浏览斯科罗杜莫夫的藏书,并保证了后者的人身安全。
斯科罗杜莫夫死后,内务人民委员部抄了他的家,起获了大量藏品。列宁图书馆馆长瓦西里·奥利谢夫在致信部长会议时写道,共得藏书四万部,其中1763部为“色情性质的图书”,还有五千册“色情或淫亵”的小册子和杂志。
苏联政府向斯科罗杜莫夫的遗孀支付了相当可观的一万四千卢布,将这批藏书充公。但奥利谢夫谨慎注明,上述费用决未用于色情作品。
“本馆认为,就色情文学、图画和杂志向布罗瓦雅公民[斯科罗杜莫夫的遗孀]付钱是不当的,因为这种文学对本馆读者来说既没有科学价值也没有历史价值,而是一种特别有害的资产阶级思想的残余。”奥利谢夫写道。
但正是因为同样的原因,国家必须对它们加以强行收藏。信中写道:“列宁图书馆认为,把这种性质有害的文学返还给布罗瓦雅公民是不当的,因为在公民个人的家中存放它们具有相当大的危险。”
色情文学最好的去处无疑是列宁图书馆的特藏部。它们随即便向党的高级官员及其心腹开放借阅了,政治局委员不需要任何证件,这是苏联特供制度的一个组成部分。来到这里的高官有布琼尼元帅和最高苏维埃主席团主席加里宁。
“他们应该对那些有图的东西更感兴趣,比如明信片和照片。”切斯内赫说,“没有人能对这些东西说不。”
特藏部晚近的收藏来自1960年代到1980年代的海关罚没物品,多为英语出版物。切斯内赫说,没收与否也没有明确的标准,反正看上去不合适的东西就扣下,如一本披头四写真集、一篇声讨同性恋的檄文《搞基不好》,多本英文版的印度《欲经》,一本70年代流行的回忆录《快活的妓女》,一组下流打油诗,一部毕加索画册,一本美国作家戈尔·维达尔的《城与柱》。
马林娜·切斯内赫1980年代进入列宁图书馆工作,但直到90年代,她才得知特藏的存在。
她担心,有些书可能已经丢了,被某些寡廉鲜耻的馆员甚至国家领导人顺手牵羊。
现在,特藏部的部分藏书已向公众开放,萨德侯爵的作品尤其受到读者欢迎,但切斯内赫说,由于领导意见不一,整批藏书仍然有待全面研究,而许多珍本春宫还躺在上锁的铁笼子里,未经群众之手,故而品相极佳,“就像好酒。”她告诉《莫斯科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