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解苗药千年智慧“遗传密码”打造贵州新兴产业
苗医采药
苗医采药很艰辛,踩着朝露出门,披着晚霞归来
苗医的传承要从娃娃抓起
核心提示
作为我省全力打造的战略性新兴产业,中医药产业已经成为贵州的五张名片之一。其中,以苗药为主的民族药,是中医药产业最大的亮点。
苗医苗药,是传承千年的传统智慧,通过现代科技的“点化”,苗药成功催生出在我国六大民族药中规模最大的苗药产业,但与红红火火的苗药相比,苗医理论体系的缺失,传承后继乏人的现状,苗医的发展却显得沉寂和滞后。
业内人士指出,从长远来看,“药强医弱”的局面,对我省中医药产业的发展将形成制约。
“医是药的源泉和基础,没有医学的强劲支撑,药的发展可能成为空中楼阁”,贵阳中医学院药学院院长杜江表示,苗药如果脱离苗医,脱离了临床环境,就会失去开发的源头,发展活力将大打折扣。
贵州苗医应该如何发展?记者对我省苗医发展现状进行了调查。
挖掘: 凝练苗医基础理论体系
20世纪90年代以来,贵州开始大力开发研究民族药制剂,先后开发了近200个民族药成方制剂,其中国家标准民族药154个。
而以苗药为主的民族药业,从20世纪90年代初起,以年均20%以上的速度增长,2013年,苗药销售产值达150亿元。贵州3家苗药生产企业进入我国中药制药工业的50强,7家进入100强。苗药产业在中国各民族医药产业中遥遥领先,成为我国民族药产业的典范和旗帜。
与此同时,苗医学的发展却显得不容乐观。
苗族自古无文字记录,苗语方言较多,不同地区苗族相互之间交流不够,世代苗医对“祖传秘方”的传承相对保守。最重要的是,苗医学教育相对薄弱,且民间苗医普遍文化程度偏低,年龄偏大,使得苗医学发展滞后,在苗医药的发展中严重脱节。
2012年之前,贵阳中医学院教授田振华及一些专家对苗医药进行相关调研时发现,贵州省民间苗医文化程度普遍偏低,如雷公山地区的138名民间苗医,文化程度相当于小学的有99人,初中的38人,毕业于卫校(中专)的仅1人。
不高的文化程度制约着苗医药的继承、创新与发展,影响着拓宽苗族医药服务领域,提高服务能力和水平的进程。而苗族民间中,40岁以上的占到了87.3%。这与苗医经“口传”后,尚需用较长时间去学习和实践才能独立行医有关系外,还与年轻人宁愿外出打工,也不愿跟老人学医有关。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杜江说,医是药的源泉和基础,没有医学的强劲支撑,药的发展将成为空中楼阁。民族医药的发展要坚持特色,以医带药,这是民族医药的生命所在。“如果废医存药,短时间内某个民族药仍有可能有所发展,但作为民族药群体,就会失去开发的源头,脱离了临床环境,更无发展的活力。”
苗医,这个传承了数千年的民族医药,至今还没有建立自己的理论体系。
在袁涛忠看来,传承了数千年的苗医药,还没有总结出自己的“规矩”。
袁涛忠是黔东南民族医药研究院资深研究员,已从事这方面研究12年有余。他说,研究民族医药要具备两个条件,一是要懂医药学,二是必须了解苗族语言、文化以及该民族的思维方式和认识事物的方法。“简单地把中医的理论基础用于苗医,还难以还原和挖掘出它的本质。”袁涛忠说,目前正在对苗医药的基础理论进行挖掘、整理和总结,而这个过程是个不断修正的过程。
令人欣喜的是,近年来苗医药科研发展迅速,水平不断提高。以贵阳中医学院为代表的苗医药科研团队近年获得各级科技进步奖20多项,其中省部级二等奖4项,三等奖11项。由贵阳中医学院领衔的“苗医药理论系统研究”项目,发表论文100多篇,建立了三个数据库。
田振华建议,希望在现有条件下积极努力完善相关事宜,把全省研究机构的研究成果统筹起来,把这一民族医药理论体系尽早确立。
此外,贵阳中医学院相关专家也一致建议,加强苗医基础理论研究,对苗医诊断、辩病的基础理论进行深入研究,进一步充实完善苗医药理论体系和临床体系,同时对苗医诊疗技术进行挖掘与整理。
传承: 从保守到开放
“千年苗医,万年苗药”,苗家医术自古有着自己的传承规矩,传内不传外、传男不传女,师傅在世,徒弟不可擅自行医等。这让世人对于苗医的理解少之又少,传统的传承方式,使得许多传统苗医慢慢流逝,甚至消亡。
随着时间的流逝,一些注重传统苗医文化的保留和延续的苗医,开始改变传统的传承方式,打破保守,寻找新的传承人,让传统的苗医知识在新的时代中得以保留、延续和发扬壮大。
只要“苗子”好,不管是谁我都传
熊文美是黔东南州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苗医药(九节茶药制作工艺)》代表性传承人,也是远近闻名的苗医专家,除继承祖辈医术外,还擅长医治高血压引起的中风症、乙脑及白血病等病症。
几十年间,熊文美一直不忘在寻找更多的新的传承人,只要愿学习,人格、品德和医德都符合他的要求,不管对方是不是亲戚,也不管是男是女,他都会毫无保留的把自身所学传授出去。在他的口中时常挂着这么一句话:“只要‘苗子’好,不管是谁我都传。”
凯里市人民路上,有一间不足40平方米的小诊所。门上挂着一块绿色牌子,牌子上印着有“苗医:熊文美”五个大字,下面是医治范围:跌打损伤、结核病、太疽、高血压引起中风等多种病状,初看之下,谁都不会想到这家诊所会是如此的火爆。
诊所里,熊医生正在指导旁边的两位女徒弟给一位从四川雅安远道而来的陈大姐抓药、配药。这位大姐告诉记者,这是她第二次来这里抓药,第一次的药已经全部服用完了,母亲的腿伤也好了一大半了,服完这个疗程的药,就会完全康复。像陈大姐这样的外省病人来这看病抓药都是经常的事,一位女徒弟告诉记者,他们平均每天都要给20多位病人开药,不停地切药、抓药、配药,一直忙个不停。
熊文美今年已经81岁高龄,身旁的女徒弟其中一位是他的儿媳妇,另外一位是外地来这跟他学医术的。熊文美告诉记者,他的三个儿子目前都在凯里中医院上班,其中一个孙女也在那里工作,他希望自己的儿子和孙女能把自己家族的传统医术好好保留和延续。
熊文美很反感那种传统保守的传承方式,他认为,祖宗开发的好东西不能保守地当作是宝,固步自封,应该让更多的世人了解和学习老祖宗的好东西。
“要是只让自己家族的人来继承老祖宗的东西,万一下一代不愿学习,那老祖宗的好东西不就消失掉了?”他说,“既然我掌握了这门医术,我就要把它传承下去,还要通过更多人来传承,只要愿意学习的,人格、品德和医德都没问题、真正帮人看病的人,就都是我的传承人。”
临走前,熊文美欣慰地告诉记者,凯里中医院院长郭伟伟也是他的徒弟。
“ 培养更多的徒弟,让更多的人了解苗医”
在雷山县望丰乡公统村里的原始森林中,蕴藏着1700多种苗药药材。而对于这1700多种药材的外观、功效,以及四季之中适宜何时采集入药,有一位老人了然于胸。
他就是国家级“非遗”苗医药传承人王增世,他是家族的第八代传承人,在雷公山中已居住了50多年。
公统村的房屋分散地坐落在每个山坡上,一条不是很宽敞的乡村马路把每个山坡上分散的房屋串联在一起。
然而在这条安静的乡村马路的其中一段上却十分的热闹,这里就是王增世的家,家后面的马路斜对面正是王增世的药房,这段不足100米的泥土路面快要被过往的人们踩成平平的“水泥路”了。
药房里面,堆满了用塑料编织袋装满的药材,门口两位徒弟正在忙碌地把这些药材用机器打碎。王增世不停地把已经配好的药用报纸包起来,送到病人手中。期间时常有病人的家属跟在王增世身后来回跑,也经常在马路上因为药钱的问题而推脱半天。
在王增世家的大门上,挂着一块写有“雷山县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苗医药传习所”的牌匾。对于王增世来说,这是至高无上的荣誉,督促他须臾不能懈怠。
王增世擅长医治骨折、风湿、跌打损伤、脑血栓、肠胃疾病、蛇伤等。作为国家级“非遗”苗医药传承人,如今,王增世已经带了十几位徒弟,有的还在身边学习,有的已经出师独立行医了。
“徒弟可以随到随学”,王增世说,他带徒弟首先要认药,然后跟随师傅上山采药,再开始慢慢给病人看病,大约要学习三年才合格。
王增世坚持“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的理念。他主张先教徒弟基本知识,让徒弟在实践中琢磨、体会。总结经验之后,大家再讨论、交流,这样才能不断进步。
除了广收徒弟之外,王增世还在贵州多所医学院、国家级“非遗”苗医药培训班授课。
“我讲课的方式跟那些专家不一样,专家讲授原理,我传授方法,”王增世说,他会根据病情直接告诉学生用什么药方。各味药怎么搭配、怎么用,毫无保留。他说:“哪能人死了,药方没留下。那样太可惜了,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培养更多的徒弟,让更多的人真正理解和掌握苗医药,把苗医知识真正传承和发扬出去。”
今年,贵州省文化厅相关负责人问王增世有什么需要。他只提了一条:“需要一部好一点的相机。”王增世说,“有了它,一来可以拍下山里的各种药材,二来可以记录治病的过程。”王增世的小儿子正在黔东南民族职业技术学院学医,王增世很是欣慰,让王增世高兴的是,儿子答应他毕业后回到家做他的助手,并帮助整理苗药的特征、各种病的药方、用法。(文\经济信息时报记者刘鹏 傅岩 图\ 刘婷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