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还乡的中年人
新华网北京2月3日新媒体专电(记者戴盈 孟昭丽 郝方甲)在那些进了城的60后、70后身上,你已经看不到农村的气息,他们把故乡埋在了心里。
如果乡愁,是一个没有时空界限的话题,那么“回不去的故乡”则是近二三十年来人们因乡村生活凋敝而心生唏嘘。一些算得上成功人士的中年人重新回归乡土,他们开始思考一个问题:如何改变农村。
被市场经济遗忘的角落
1月8日傍晚,云南,亲手熬制的红糖刚凝固成小碗状,邓飞立刻在微博和微信上拍卖他在镇康县的第一罐“杰作”。接下来的3个小时,邓飞团队创下了8000多罐的销售记录。
一天前,飞机一落地,70后的公益名人邓飞就开始网上直播自己的临沧江之行——头顶的蓝天、丰收的甘蔗田、穿着迷彩服的农夫、远处的青山。此时,千里之外的京城正笼罩在淡淡的雾霾之中。
红糖两罐包邮60元。邓飞说,如果没有工厂,熬红糖的甘蔗会卖得很便宜,甚至烂在田里。而现在,县级工厂建起来,解决了甘蔗的去处,但是当地又缺乏品牌和传播能力。
这是邓飞和他中欧国际工商学院校友发起的e农计划的强项——互联网传播、讲品牌故事。他们构建了一个市场模式:把乡村土货卖出去,把城里人请进来旅游、体验文化。
唯一与纯商业不同的是,e农计划提出的目标是可持续公益,利润一部分用于团队发展,其它捐赠用于支持邓飞发起的中国乡村儿童联合公益的多个项目,继续帮助孩子。
仔细观察,无论是湖北鹤峰县、云南漾濞县,还是内蒙古的科右前旗,这些被囊括到e农计划中的村庄拥有几个鲜明的特征:景色美得令人窒息,村民穷得叮当响,老村落的房子还在,有着相对完整的少数民族文化。
而“硬币”的另一面,e农计划发起人大多数都是企业高管,超过一半的人来自农村。他们不仅自掏腰包加入计划,线下众多订单也是他们在推销。
e农计划副理事长、中国国际工程咨询公司海外咨询有限公司副总经理周勇说,大家做这个事情是出自对乡土的眷恋,自己的老家在四川泸州乡下,小时候农村虽然穷,但是人奔跑在天地间。
周勇说,在这些被市场经济遗忘的角落,民族文化、传统文化被更好地保留下来,而老房子没人住、没人拆,不去保护的话再过二三十年可能要自然消亡。
周勇提出了一个城市与乡村价值交换的概念:城里人通过深入贫困乡村、回归自然、留住乡愁获得情感满足,通过生态农产品获得物质满足;贫困乡村家庭因收入增加解决物质需求,让留守儿童的爸爸回家解决情感需求,让孩子有尊严地成长解决精神需求。
老君山的村子与林子
1月8日,云南,距离镇康700公里的老君山飘起雪花。巡山护林员杨学荣传回来的照片,白雪没到了膝盖。他这一轮的巡山任务也完成了。
“大雪封山了,猎人、盗伐的人也上不去。春节在家里过。”杨学荣说。
同村在外打工的同龄人此时正在为春运买票排队。而杨学荣2002年在昆明汽配店里只待了半年,就跑回到四路子村小组当护林员,专心巡山和研究滇金丝猴。“城里楼多车多,但没有认识的人,我不习惯。”他淡淡地说。
老君山巡山护林队是大自然保护协会(TNC)丽江项目的一个子项目,在当地扎根十多年。杨学荣不喜欢和人讨论外面的生活,但他在村子里有个城里朋友、资源环境学博士康伟。
康伟是TNC项目官员,他在丽江地区主要做社区保护和可持续农业发展两块。
康伟在西北的故乡已经永远消失了,由于环境恶化,村子里全体居民都搬迁了,村庄所在地方被封山育林起来。“中国人从农耕文化走过来,很多朋友跟我讲,老了想回到农村搞个小院子,我也有这个乡村梦。”他说。
登录中国TNC官方网站,会发现康伟的队友们有几个相似之处:高学历,城市背景和海外经历。他们完全可以选择一种更优越的生活。
康伟对记者说:“在中国很多具有生态保护价值的地区,往往是“老少边穷”地区。原住民数千年形成的习惯:采集狩猎。在没有市场和人口压力的时候,与周边形成和谐关系。而今时今日,一些活动变得不可持续,物种濒危程度不容我们继续这么做。”
冬天烧炭取暖也是当地一种生活习惯。“林产是分包到户,烧木炭从自家林子砍,一家人取暖加做饭3000斤一年,这是合理的。但另外还有商业用炭,有人会跑到集体林里砍,每年养活一个家需要烧4万斤炭,卖掉,收入就来了。”康伟告诉记者。
2008年开始,TNC开始在保护区周边推广种植白芸豆,希望能替代原来恶性循环产业链。
康伟说,要去重新推广一套农耕技术,推新技术,培育新市场,对当地居民是很艰难的抉择。“不能用城里人的眼光去评判。你要让村民知道,如果用另一种方式,是让生活更好。”康伟说。
社会中坚的能量
“在中国农村,30岁到50岁年龄段的人大部分进了城。绝大多数出去的青年遭遇城市文化很恐慌,不知道该去做什么。看到这些景象,我很难受。”康伟从2001年就开始做扶贫、乡村可持续发展项目,是老君山团队里最老资历的成员。
同时,康伟也隐约感受到中国乡村的变革正在发生,在自己和周围的人身上发生。他们逆着城镇化的浪潮回到乡村。
“新中产阶级的崛起”,社科院社会政策研究中心副主任杨团在去年11月底参加e农计划在北京召开的发布会的时候,曾经如此形容这些人。
其实,中产阶级在中国是一个非常模糊的概念。在杨团看来,这个人群站的位势比较高、触觉灵敏,他对于社会各种问题、前景,反应快,善于利用传统媒体和新媒介,能争取更多的社会支持和资源。
“他们在做事情的时候会画圈子——熟人圈子(同学、同事)、半熟人圈子去扩大新的社会资本关系。”杨团说,这些人在过一种半农半城的生活,他们自由度很大,可以今天在农村,明天到别的地方。他们更乐意做实验,通过一次又一次实验自我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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