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网记者体验360行之【131】

25.10.2015  23:41

任辉选木料非常苛刻,木板上最好没有斑点。任辉说最初做琴时攒下的木料,够他用好多年了。章勇涛 摄

体验职业: 古琴制造师

体验地点: 宁波奉化古琴店

琴、棋、书、画”历来是文人雅士修身养性的必备技能。位列传统四艺榜首的“”在孔子时期就已盛行,是中国最古老的弹拨乐器之一,至今已有3000年以上的历史了。

这一后来被称之为“古琴”的美妙乐器,近年来被人所熟知是在2008年北京奥运会上,“太古遗音”一出便惊艳了世界。关于琴的创制者,文献有“昔伏羲作琴”、“神农作琴”、“舜作五弦之琴以歌南风”等说法。在宁波奉化,就有一位古琴制造师,他用纯手工打造古琴,用自己的双手让“古琴”被更多的人所熟知。

山货市场里的“净土

初入宁波奉化南郊的山货市场,各种山货映入眼帘,几经询问,终于在一处颇为“破旧”的房子里找到了任辉制造古琴的地方。

走进屋里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处堆放整齐的木板,旁边架子上已经成型的古琴证实记者没找错地方。再往里走,看到了带着手套弓身忙碌着给古琴上灰胎的任辉。

小赵是吧,你先出去,这个灰胎的味道重,有可能会过敏,等我把剩下的弄好了出去说。”任辉看到记者,一边继续手上的工作,一边让记者赶紧出去。经他提醒,记者确实闻到了屋里有股略重的味道。

但既然是来体验古琴制作,哪能因为味儿重就走呢!记者站在任辉身旁,看着他认真的把灰胎均匀的涂在琴板上。约么十来分钟后,原本光秃秃的木板变成了黑色,任辉小心的拿起来,把它放在了身后的柜子里,确认无误后,带着记者走出了小屋。

制作古琴全靠耐心,你看市面上的古琴摸起来都特别的光滑,但是擦漆却很繁琐,刚才你看到的才是第一遍,要想达到最后的效果,得擦上十来次,而且,每次之间要间隔六七天。”提起古琴,任辉非常乐于分享,“一道道工序下来,做好一把琴就得一年多,像我这样基本上纯手工做琴,没人乐意来学的,你要愿意,我都教你。

说起自己当初学做古琴的原因,颇有一股豪情。生于农村的任辉自幼喜欢民族乐器,几经周折,拜我国二胡演奏家闵惠芬为师,系统学了3年多的二胡。原以为会一直继续二胡演奏,但闵惠芬的一句话,改变了任辉之后的方向:“老师说你不妨多学习一下古乐器,了解的多了就会触类旁通。

于是,2001年,已经20出头的任辉一头扎进了古琴的世界里。但弹的如何,乐器本身很重要,因为不满市面上古琴的质量,“何不自己做”的想法涌上心头。说干就干,任辉走上了古琴制作之路。

任辉说,古琴都是有灵性的,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把琴。虽然没有人乐意来学做古琴,但因为自己的喜爱,经过数年的坚持,任辉所制作的古琴,在奉化甚至宁波都有了一定的名气,甚至有人专程从海外来买琴,最高的一把卖到了30来万:“卖琴不是最终目的,最高兴的是现在越来越多的人愿意来学古琴,这样咱们这套古老的艺术就能更好的世代相传。

慢工之间凸显“匠心

一年多的时间才能出一把琴,“每一步都不可复制,做的时候必须全神贯注,才能出一把好琴。

秉承着精致的“匠人精神”,任辉熟练的掌握着一百多道工序,琴室里的每一种工具都是任辉的“朋友”。

整齐堆放着的木板,可都是初造琴时,任辉千挑万选来的上好杉木:“木料的好坏直接影响着琴的音质。这些木料都是专门淘来的房梁木,把它们裁成长一米三,厚5厘米的木板备用。房梁一般四米长,照理说可以裁成3块,但是为了保证每块板的质量,很多房梁只裁成了两块甚至一块,其他的都废弃了。

除了500块杉木板外,任辉还挑了一部分梧桐板。这梧桐板比杉木板更费事一些,买来之后,任辉把它们在水里泡了三年,又晾了五年,才达到做古琴的标准。

光选料听上去已经非常讲究了,裁好板,就要开始正式做琴了。一个古琴需要面板和底板两块,在面板上挖槽腹最考验造琴者的技艺,斫出鱼腹状的深长槽腹是为了形成古琴的“共鸣腔”,古琴悠扬的韵律多半得靠着它呢!

这么重要的一道程序可是急不得,每挖几下就得敲一敲,听一听:“如今流水线上造琴都是机器一次挖出个槽腹,但木材一次受到这么大的冲击会变形的!我每次都只挖一小部分,放上一周再继续,一个槽腹下来得分个五六次吧。

如同中国哲学一般,古琴的槽腹具体要多深多大,从来没有一个标准化的量值,一切全凭任辉多年积累的经验与感觉。

看任辉挖槽腹,恍如舞台上的戏剧表演,右手拿板子敲击左手上的锥子一推到底,刀口移动,木屑飞起,再经过慢慢的打磨,槽腹就在这手起刀落间逐渐成型。

槽腹做好后,把面板和底板合上,安上琴绷,开始试音。仅有琴绷,怎么弹,也出不来声音;而仅有琴板,则顶多算是造型不错的工艺品。当两者合在一起,任辉拨动琴弦,悦耳的声音便传出很远。他要在细微的音色差别中判断槽腹的完成度,不断调整,实现木胎共鸣的最大化。

调试到最优状态后,任辉要把古琴的面板和底板用灰胎黏合,再用绳子均匀紧密捆扎,约半月之久,才能完全黏合,以此构成共鸣箱。

那个灰胎是不是化学品太重所以才会有那么大味道呀!”把做琴的流程大体看上一遍之后,记者想起了那略显“刺鼻”的灰胎味道。

出人意料的是,灰胎竟然是纯天然的!任辉拿出鹿角给记者看:“为了防止买来的灰胎有杂质,我都是买了鹿角自己一点点磨成粉,然后与天然大漆调和在一起。一个古琴最后成色,要用4、5斤左右的鹿角呢。

灰胎厚薄粗细不同,打磨用的工具也不同,从粗磨石、中号磨石,一直到中号水砂纸、细水砂纸,直至琴面光洁细腻。

悠悠古韵口耳相传

待到任辉把当天要上的灰胎弄好后,他骑着电动车,引着记者来到了他位于奉化南山路上的琴行。进去之后,满屋古琴恍若进入了另一个时空。

在这里,任辉会完成上雁足、轸子、绒扣、上弦这些工序,一点点把一架完整的古琴呈现出来。

说话间,任辉已经拿出了今天要用的琴弦、绒扣等等。

古时候都是用丝弦,现在多是用钢弦。丝弦一副要两千左右,钢弦只要两百块。初学者还是建议用钢弦,不容易断。”任辉左手扶琴,右手使力上弦,每上好一根,便稍作检查。七根弦上完,大概用了半小时左右。

上好后,任辉坐定,双手抚琴,悠扬的古韵传入耳畔。一曲作罢,任辉面带笑容,开心的与店里的每个人分享:“这个琴的声音非常好,又做成功了一把!

这一圈忙下来,到了下午三点,任辉又骑着电动车,奔赴下一个地方——城郊的一所小学去教小学生弹古琴。

路上,任辉告诉记者,他一共就教过自己的表弟这一个徒弟,但表弟学了一段时间就被外地的琴厂挖走了。“做这个,太苦了,赚钱慢,得熬过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学到一点技艺,没人愿意学的!

虽然没人愿意学造琴,但让任辉高兴的是,通过几年的推广,古琴在宁波已经有了一定的市场,在宁波跟任辉学琴的已经不下百人。

现在家长们都愿意给孩子培养点特长,很多人都是学钢琴之类的西洋乐器,但咱们老祖宗的乐器一点不比他们差,甚至有些旋律是西方乐器无法弹奏的!”说起给小学的孩子们教古琴,任辉非常开心,“愿意学的孩子越来越多了,我每周去学校给他们上两节课,孩子们学的非常快,刚三次课,他们就已经能上手弹奏了!

记者手记:坚守品质必有回响

跟任辉学做古琴的一天里,他对古琴的热忱感染着周围的人。

为了能有一把好的乐器,他竟要自己去学,自己去打磨。他专研古代匠书《髹饰录》《碧落子琴谱》,自学力学、声学和人体工程学。在他的标准里,一把好琴必须适合人的演奏规律,才能发出最优质的声音。

开了自己的琴行,除了做琴,他剩余的时间多半用来教别人弹琴。渐渐的,在奉化、甚至宁波,有了一批学古琴的同好。

任辉说,他不知道以后还会有多少人坚持纯手工做琴,来把老祖宗宝贵的东西传承下去,但他会一直坚持。

最开始的时候,他没有想过要用做琴来糊口,但当全身心的投入其中之后,越来越多的人看到了他所做的古琴的品质,外形、弧度,抑或共振、手感日趋完美。而最贵的一把琴,已经卖出了30来万的价格,还被带到了海外。

这给了我们一个提示:许多人觉得古老的技艺没有传承的价值,便不再用心。但殊不知,用心之后,一定会有回响!